“你說什麽？”師澤有短暫的怔忪。

明枝好笑的看向他, “我直說一次，聽沒聽得清楚，那都是你自己的事。”

“你瘋了？”師澤說著看了一眼山頂上那平靜的湖面, 明枝離開那湖面之後, 湖面之前有的波瀾此刻已經完全消失。看不出有任何波動。

他原本設想明枝會想要占據次方的靈氣，用作提高自己的修為。可沒想到她真正的意圖, 竟然是如此叫人意想不到。

明枝只是笑笑，“少了這些東西, 這世上其實能安穩許多。”

她左右打量了一下, “同樣的, 也少了許多麻煩事。”

師澤神色覆雜。

“你不可能做到。”他突然身上一松, 原先的緊張壓迫到了此刻全都煙消雲散，他之前做了最壞的打算, 如今倒是輕松了許多，如果她所說所做全都是真的話。

她想的太瘋狂，想要做到簡直癡人說夢。

“我有話和你說。”師澤伸手去握她的手臂, 原本僵硬的身軀都柔和了不少。

明枝擡起手腕，主動的迎上他的手。

“有什麽話？”她笑盈盈的看著他。

師澤握住她的手腕, “你這段時間不要再有太大的動靜, 你這身體……”

師澤說著頓了頓, “我不知道當初你是怎麽成魔的, 但恐怕絕非一般的入心魔成道。這種強行轉變, 恐怕對你沒有什麽太多的好處。”

他有意探查她的軀體, 可是靈力才要註入她體內, 卻被另外一道靈力死死的抵在外面。

“算了。”明枝看他一眼，她反手過來，按在他的手腕上, “我領你的情，至於其他的，就算了。”

師澤嘴動了動，定定的看她，小半會之後，“為什麽？”

“因為沒意思啊。”明枝將自己的手腕從他的手裏拿出來，她看著湖面，“你不覺得，不管是修士也好，還是妖魔也罷，根本沒有存在於這個世上的必要麽？”

師澤被她的這話弄得一楞，明枝被他這幅呆楞模樣很好的取悅到她。

“修士也好，妖魔也罷，其實沒了他們，這世上不會變的更糟，甚至凡人們因為沒了他們，還少了許多壓迫，少了他們日子不僅不會變得更糟，反而還會更好。”

凡人和修士裏頭之間的隔著天塹。跟別說妖魔。

修士也好，妖魔也罷，都沒怎麽將凡人的性命當過一回事。即使那些名門正派，出手幫助他們看不起的凡人，高高在上，還有一些類似於丹芷長老那種人，凡人在他們眼裏不過是就是螻蟻。

妖魔就更別說了。

不管是修士還是妖魔，心心念念的全都是提升自己的修為，不擇手段，什麽事都能幹得出來。

當然裏頭也有些許不錯的，但靠著修士和妖魔的良心，根本就如同一個笑話。

“沒了這些東西，這世上可以太平不少。”明枝輕輕撫在他的臉上，“你該不是怕死吧？”

她言語含笑，就連眉眼裏也是盈盈笑意。

“……”師澤臉上浮上難以言喻的神色。

明枝見狀滿臉疑惑的靠近，“難道你覺得我說的不對？”

“其實我也不知道，這世上太多的神鬼有什麽意義。”師澤過了許久終於道，“但是你……”

明枝在他肩上拍了兩下，“這就行了。”

她沒有半點問過他的意思，只是嘴上和他說一聲，這一聲說完了，那也把事情做到了。

她以剛剛吸收的靈力給他治傷，師澤傷的很重，重到讓她都覺得詫異。這世上竟然還有人能把他傷到如此之重，可傷他的人到底是誰，他的嘴倒是硬的很，不說傷了他自己的人半個字。

“這傷的很別致。”明枝看到他額頭上的冷汗，不動聲色的將力度再次放輕，好讓他能好受一些。

“該不是你自己傷得吧？”

她隨口一句，卻感覺到手下手臂的肌肉僵硬起來。

她頗有些不可思議的擡眼，“我說對了？”

“你想的過頭了。”師澤別過眼去。

明枝嗤笑，“不是就好，我還沒見過把自己傷成這樣的人。”

她看他，“你既然不說是誰幹的，那麽我也不逼你，不過以後別這樣了，畢竟你也不是每次都這麽幸運，都活了這麽多年，能不能別和小孩子一樣了？”

師澤沈默不語。他忍受著骨頭重新長出來並且加固的痛苦，那痛苦如同螞蟻鉆入皮肉啃咬。

“難受是嗎？”明枝突然道，她看他一眼，“難受就對了。”

師澤看她，明枝俯身過來，猝不及防的就咬了下他的唇，“把你難受的厲害了，到時候你就知道什麽該做，什麽不該做。”

她言語裏似是而非，讓人抓不住到底什麽意思。師澤的呼吸都有些急促。

可這個時候她又沈默下來，手掌握住他的手腕。

“好了。”過了好會，她松開他的手臂，向後退了一步。

“你和我離開吧。”師澤突然道。

明枝滿臉奇怪的看他，師澤觸碰到她的註視，心頭都涼了下來。

他嘴唇微顫著，此刻不管多少話，此刻全都說不出口。

明枝輕嘆一口，她撫住師澤的臉頰，又憐又愛的看他，“你這個傻子，這話說了多少遍了，還說？”

這話他說了不少次，她也聽了多少次，可是他每次說出來，還是帶上了他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希翼。

他出不來，也不想出來。甚至還有些自得其樂，樂不思蜀。

師澤落寞自嘲一笑，“是我想多了。”

明枝定定看他，她突然問，“你認真的？”

“你若是認定我不是認真，我說再多，又有何用？”

明枝笑了，她松開師澤，回身過去，“如果……”

她開了個頭，還沒說完，又覺得有些好笑，“算了，哪裏來的如果。”

她說完，又俯頭下來，在他的唇邊啄了幾下，“無論怎麽樣，我也只是喜歡你一個而已。”

師澤眼睛鮮紅一片。

甜言蜜語如同毒藥，可是他也心甘情願的將這顆毒藥給吞進肚子裏。

明枝去看那片湖水，如果不是這一切的變故，恐怕她都不會找到這個地方。果然還是要多謝師澤。

“我很謝謝你。”明枝盯著那平靜的水面沒有回頭，她言語裏充斥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，“如果不是你的話，恐怕找到這裏，我還真的不知道要多久。”

她說著，手又向湖面上覆過去，那股強烈到極點的靈力再次湧了過來，這次和剛才又有了不同，心底裏開始湧現一股巨大的貪婪，這麽多的靈力如果她全數享用的話，她的修為就會提升不少，到時候就再也沒有對手。

這股念頭從心底下升起，如同滾雪球一樣，在心底下越滾越大。

明枝幾乎是立刻就察覺到這股貪念，她立即屏氣凝神，默念清心經，迅速的將這股濃烈的貪婪給壓了下去，她收回手，站在湖面旁良久，露出個詭異的笑，“有趣。”

師澤在一旁看出異常就要上來，明枝一手攔住他讓他別碰到那湖面上，“好了，你現在傷勢才痊愈，受不住那麽濃烈的靈力沖擊。”

她感覺到自己的元丹處影影約約有股脹痛。

她成魔之後，元丹早就經歷了許多次擴容，除非巨量靈力湧入，不然她半點感覺都沒有。剛才如果她不及時收手的話，恐怕會有更多的靈力湧入她的軀體，一旦她不能對那些洶湧澎湃的靈力進行引導，那麽到時候必定她會因為這些靈力在體內到處亂竄軀體爆裂而死。

“……你”師澤開了口，可話還沒有說出來，又搖了搖頭，“罷了。”

她的性子到如今他已經完全摸清楚了，她下定決心的事，他已經改變不了。

明枝握住他的手，指尖稍稍用力，師澤只覺得指尖處有輕微的刺痛，那刺痛只是瞬間，很快就消失了。

“我送你回去。”明枝親親熱熱的握住他的手掌溫聲道。

他該拒絕，可他卻被蠱惑了一般，沒有掙脫開。

明枝帶著他離開這裏，荒野裏的寒風在前行裏離開他的軀體，她對他頗為仔細，知道他重傷初愈，便以自己的靈力在他身上蓋了一層，暖意融融，不管荒原裏頭的寒意有多濃烈，都不會到他的身上。

“你打算馬上回去嗎？”明枝見到已經出了大荒問了一句。

她等了好會也沒聽到師澤開口說話，“你不說的話，那麽我就認定你是不怎麽想回去了。”

明枝說完也沒有聽到師澤反駁她。

“還真的不想回去啊？”

“話都叫你說完了，我還能說什麽？”師澤話語出來，又覺得自己這話說的實在太過幽怨，他想要補救，偏生又沒有這等經驗。

明枝也沒有窮追猛打，她只是笑了一聲。笑聲輕快，滿是愉悅。

“既然你不打算這麽早回去，那麽我們到外面走一圈怎麽樣？”

她看師澤蹙眉，“我已經很久沒有和你好好的走一走了，至於下回是什麽時候也不知道。”

師澤沈默下來，過了許久之後，他道了一聲好。

凡人的集市不管什麽時候都很熱鬧，明枝扶著師澤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走著。

她的手扶的很穩，走了一段路到石橋旁邊，扶著師澤休息一會。

河邊有小孩子拿著柳樹枝條在釣魚，城裏的水算不上清澈，不過好歹還能看清楚裏頭有幾條魚。

她扶著師澤坐下，瞧著那幾個小孩玩的開心。

水裏的魚和成了精似的，咬柳枝的尖尖，但是不咬實在了，勾的小孩在岸邊上躥下跳。

她在天魔山裏鬧騰的夠了，出來了瞧著小孩也覺得有意思。師澤就坐在她身邊，看著她撐著下巴，看小孩玩耍。

突然一個小孩腳下一滑直接掉河裏去了。

那孩子不會鳧水，掉到河裏就吞了幾口水。明枝見狀一把將那孩子從河水裏提出來。

周圍的孩子嚇得趕緊去叫大人過來，明枝在人背上拍了兩下，吞下肚子的那些水都吐了出來。

等到這孩子的爹娘來的時候，就見著自家孩子坐在地上渾身濕透了嚎啕大哭。

那對夫妻到她面前千恩萬謝，原本坐著的師澤到她身邊。

“這位是……？”那孩子的父親問。

“我丈夫。”明枝答道。

她回答的沒有半點猶豫，師澤看向她，眼神裏微微露出詫異，明枝滿臉疑惑看回去。

師澤回頭。

“是的。”

他看向面前的凡人。

她是他的妻子，他是她的丈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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